在中國民營企業快速發展的30多年中,涌現了一批合伙人創業的典范。
從新東方三劍客(俞敏洪、徐小平、王強),騰訊的五大金剛(馬化騰、張志東、曾李青、許晨曄、陳一丹),再到阿里巴巴的十八羅漢(馬云、孫彤宇、金建杭、蔡崇信、彭蕾、張瑛、吳泳銘、盛一飛、樓文勝、麻長煒、韓敏、謝世煌、戴珊、金媛影、蔣芳、周悅虹、昱峰、饒彤彤)。他們志同道合,優勢互補,憑借創業的激情和堅強的毅力,創造了中國商業史上一個又一個奇跡。
被稱為“攜程四君子”的梁建章、季琦、沈南鵬和范敏,也是中國優秀合伙人的典范,他們優勢互補,有的懂技術、有的懂財務、有的懂運營、還有的懂資本運作。他們攜手,短短四年將攜程打造成為中國OTA領域的第一家上市公司。
截至昨日收盤,攜程市值高達169.53億美元,緊隨BAT、京東、網易之后,是中國市值最高的互聯網公司之一。
攜程四君子
在即將邁入新千年之際,互聯網浪潮席卷中國,馬化騰在深圳創辦了騰訊,王志東創辦了新浪,馬云在杭州創辦了阿里巴巴,藝龍旅行網也在北京成立。
1999年春天,在上海徐家匯鷺鷺酒家,四個年輕人聚在一起,他們是:甲骨文中國區咨詢總監梁建章、上海協成高科技公司CEO季琦、德意志銀行亞太區總裁(董事兼中國資本市場主管)沈南鵬和上海旅行社總經理兼新亞酒店管理公司副總經理范敏。
他們都是資質優秀、熱愛商業、天生具備創業DNA的工科男,并都在各自的領域表現出不尋常的潛力。
梁建章是上海人,15歲考入復旦少年班,20歲獲得美國喬治亞理工大學電腦系碩士學位,并取得了繼續攻讀博士的機會。從其學習生涯來看,梁建章就是一個天生的學霸。
1991年,梁建章放棄了繼續攻讀博士學位的機會,進入全球第二大軟件巨頭甲骨文,做了電腦工程師。在一次回國探親時,梁建章感受到國內火熱的創業氣氛和隱藏的巨大商機。1997年他通過甲骨文內部招聘的機會,成功競聘中國區咨詢總監的職務。
因工作關系,梁建章認識了季琦,當時季琦已是上海協成高科技公司CEO,憑借系統集成、軟件開發技術,季琦在IT領域掘到了第一桶金。當時正值中國互聯網行業井噴之際,工作之余,兩人經常探討互聯網的發展趨勢及帶來的機會。此時互聯網巨頭新浪、搜狐、網易三大門戶網站在綜合資訊領域深耕已久,很難撼動。一個周末,兩人開車出游,梁建章突然說:“有一次跟女友旅行迷路,半天找不到出路,干脆我們做一個旅游網站吧。”季琦興奮地說道:“好啊,這個項目不錯!”
他們先后找到了同為季琦上海交通大學校友的沈南鵬和范敏。此時的沈南鵬已是德意志銀行亞太區總裁(董事兼中國資本市場主管),在中國投資銀行界風生水起,而范敏也已是旅游界重量級人物,對中國的旅游市場有著深刻的理解。
在鷺鷺酒家,他們談到了新浪、網易和搜狐在互聯網領域取得的成績,提出了用互聯網來改變傳統旅游產業的想法,四者不謀而合。1999年5月,攜程網于上海誕生,開始了他們“說走就走的旅行”。從此也有了“攜程四君子”的雅稱:梁建章擔任首席執行官,季琦任總裁,沈南鵬任首席財務官,范敏任執行副總裁。
攜程崛起之路
1999年,“攜程四君子”用10頁商業計劃書獲得IDG(美國國際數據集團)50萬美元天使投資。一開始,他們想通過廣告迅速提高攜程的品牌知名度,但由于缺乏酒店資源支撐,大把地燒錢并沒有給攜程帶來預期的效果。梁建章意識到,沒有差異化的商業模式和資源整合能力,廣告推廣帶來的僅僅是點擊量而非用戶流量。
梁建章通過對旅行社模式、酒店運營模式、用戶消費習慣的研究發現,再小的旅行社也能賺錢,再大的酒店也需要導流。他決定將傳統商旅服務與互聯網相結合,與酒店合作建立實時控房系統,打造一種“鼠標+水泥”的差異化商業模式。
為了贏得酒店的信賴,獲取足夠多的房源,以滿足線上控房系統的完美體驗,梁建章幾乎跑遍了上海所有的酒店,并且向合作伙伴承諾了3—5倍的銷售增量。同時,組建線下千人地推大軍的攜程用藍色卡片“占領”了全國各地的機場、火車站和汽車站。
一手掌控房源,一手擁有用戶流量,此時的攜程實現了酒店與用戶的完美嫁接,在用戶心中種下了“訂房上攜程”的種子,在酒店業注入了“只要把房源提供給攜程,就可以減少空置率風險”的認知。此舉為攜程日后在線旅游領域快速發展奠定了堅實基礎。
2002年,攜程收購了主營酒店預訂業務的現代運通和機票代理公司北京海岸,將兩者的業務和呼叫中心一并納入麾下,攜程網的訂房量隨之劇增,從每個月幾百間增至數萬間,將競爭對手遠遠甩在身后。
2003年12月,攜程網登陸美國納斯達克,成為中國在線旅行社(OTA)第一股,發行價為每股18美元,以24.01美元開盤,并以33.94美元的價格結束交易,創納斯達克3年來開盤當日漲幅最高記錄。
沈南鵬在一次回憶中提到:“當攜程市值變成40多億美金時,說實話我們都沒想到。這個成功來得很快,當然這里邊也有我們的付出。但很大程度上我認為,在大潮當中,我們是被推著往前走。”
此后幾年,攜程的發展進入快車道。到2007年時,攜程已雄霸中國56%的OTA市場份額,排名第二的藝龍只有18%。
在此期間,攜程發生最大事件莫過于“四君子”的離別。2002年,攜程與首旅共同投資如家快捷酒店,季琦離開攜程到如家打江山,2005年離開如家創辦漢庭;2005年,沈南鵬加盟紅杉資本,回歸老本行投資行業;2007年,梁建章也辭去CEO職位,將帥印交給范敏,掛著董事局主席的頭銜赴美深造。至此,攜程徹底告別“四君子”時代,由范敏獨自掛帥。
攜程危機
與梁建章高舉高打的做事風格,以及對互聯網經濟的極度敏感相比,范敏對地面資源和產業上游資源掌控更加偏愛。他接過帥印后,將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資源整合和產業鏈控制上,攜程開始向重資產公司轉型。
在產業鏈延伸布局上,范敏希望通過“持有+戰略合作”的模式,進一步控制酒店房源,增強攜程在酒旅行業的話語權。其2008年斥資打造星程品牌酒店(2012年轉讓給漢庭);2009年5月,斥資5000萬美元增資如家,成為其第一大股東。2010年,收購漢庭連鎖酒店集團8%的股份。
在市場布局上,隨著臺灣游、香港游市場的擴大,2009年8月,攜程控股臺灣最大網絡旅游服務提供商易游網,正式推出“臺灣游”產品。2010年1月,攜程8800萬美元收購香港永安旅游90%股權,通過其線下旅行社資源,完善香港旅游市場上下游產業鏈。
在客戶服務上,2010年5月,斥資5億元的攜程信息技術大樓在江蘇南通正式落成,擁有呼叫席位超過1.2萬個,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大的旅游業呼叫中心。
此
時的攜程已經從輕資產公司變成重資產企業,雖然服務能力和資源掌控能力得到較大提升,隨之而來卻是運營成本急劇增加,產品價格優勢盡失。機票、酒旅等上游供應商也意識到分銷渠道多元化的重要性,包括南航、東航等上游供應商加快直銷步伐,并且全方位與藝龍、青芒果、同程等中小OTA企業進行更深入合作,導致攜程過去打壓競爭對手中慣用的“封殺”手段失靈。同時,去哪兒、酷訊旅游比價平臺的出現,給了小旅游社和代理進入在線預訂領域的機會,攜程一家獨大的地位開始動搖。
隨著移動互聯網異軍突起,藝龍、去哪兒等新老對手紛紛創新營銷模式,在線旅游行業風云驟變,去哪兒通過搜索比價平臺猛攻機票業務,途家推出短租及旅游線路訂制業務,藝龍專注酒店在線預訂并砍掉線下代理團隊。而受重資產所累的攜程在創新方面則步履蹣跚,在對手的猛攻下風雨飄搖,2010年攜程市場份額開始低于50%,行業控制能力和議價能力逐步削弱;2011年,攜程的份額由2007年的56%跌至41%;到2012年攜程凈利潤為7.14億元,相比2011年下降34%。
攜程開始遭遇上市以來的最嚴重危機。
擊敗藝龍
梁建章一直是擁有學術理想的一位企業家。2007年,辭去攜程CEO的梁建章開始其斯坦福大學的博士生涯,師從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貝克爾,研究人口經濟學,希望十年后做一個全職教授。
2011年,獲得斯坦福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的梁建章學成歸國,致力傳播中國人口危機論觀點,并且與北大教授李建新合著新書《中國人太多了嗎?》。2012年8月,北大光華管理學院聘任梁建章擔任經濟學教授,圓了他短暫的“教授夢”。2012年11月,梁建章聯合茅于軾、許小年、陳志武等三十多位經濟學家和人口學家,呼吁國家盡快停止計劃生育。最終,國家在十八屆五中全會上宣布全面放開二胎政策,梁建章似乎很享受學術研究帶來的成就感。
當攜程的市場份額一步步被去哪兒、藝龍等蠶食,梁建章不得不決定重出江湖。
藝龍對攜程的價格戰開始于2010年,當時藝龍CEO崔廣福的戰略定位是打造酒店在線預訂領域的領導者,遂放棄機票與度假業務,從價格敏感型的休閑酒店起步,專攻酒店預訂市場。到2012年初,藝龍的酒店預訂量已經是攜程的一半,崔廣福在針對攜程酒店市場爭奪戰的策略,效果顯著。
2012年7月,梁建章決定用對手最擅長的方式打敗對手,宣布投入5億美元與藝龍網對攻價格戰。這次戰役雖然使藝龍酒店的Q3預定量依舊增長70%至460萬間,酒店營收達到1.57億元,但利潤猛跌98%,凈虧損3310萬元。攜程利潤亦下降39%,梁建章這次價格戰讓藝龍付出了更大的代價。
2013年12月,藝龍、攜程又一次“開啟戰爭”。攜程宣稱從12月12日到2014年1月12日拿出5億元人民幣進行促銷,并且向藝龍客戶發送“攜程個個酒店都比藝龍便宜10%”的消息。藝龍CEO崔廣福12日公開指責攜程“三分之二酒店比藝龍貴10%”,向攜程CEO梁建章“約戰”,新一輪價格戰爆發。此次價格戰導致雙方損失慘重,藝龍更是連續5個季度出現虧損,這也導致了藝龍CEO崔廣福的離職風波和藝龍要被“賣掉”的傳言。
最終,與攜程長期大打價格戰的藝龍不堪重負。2015年5月22日,攜程宣布聯手鉑濤集團和騰訊收購了藝龍大股東Expedia所持有的藝龍股權,攜程出資約4億美元,持有藝龍37.6%的股權,成為藝龍最大股東,鉑濤集團持股約22.3%。自此,攜龍之爭結束,攜程控制了酒店領域89%的市場份額。
合并去哪兒
在梁建章心中,國內在線旅游領域能夠對攜程構成真正威脅的只有去哪兒網,攜程要想保持在線旅游領域的王者之位,擊敗去哪兒是不可避免的選擇。
2010年,去哪兒創始人莊辰超敏銳洞察,隨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,PC端的流量將逐漸被無線端取代,于是搶先推出無線端產品。截至2013年6月,去哪兒網移動端下載量破億,是同期攜程下載量的兩倍,藝龍的四倍,一舉奠定了在線旅游移動互聯領域的領先地位。
去哪兒與攜程的恩怨頗深。2011年,去哪兒曾公開指責攜程已變成利用行業壟斷地位打壓對手、阻礙行業發展的“邪程”。2013年初,去哪兒又炮轟攜程從去哪兒采購低價酒店,然后加價倒賣客房賺差價。在這兩次“戰役”中,去哪兒網均主動出擊,攜程則節節據守。截止2014年上半年,去哪兒酒店業務營收為人民幣1.33億元,同比增長67.14%。
2014年9月,攜程向去哪兒主動發起進攻,下架了在去哪兒的酒店產品,并指出去哪兒喪失搜索平臺公正性。而去哪兒則高調宣布投入15億元,開啟送“紅包”回饋活動,率先開啟“價格戰”。
去哪兒與攜程多年的價格戰最終雙方陷入巨虧。2014年去哪兒凈虧損18.5億元,2015年第二季度凈虧損8.157億元人民幣;攜程也在2014年第四季度迎來上市11年首虧,凈虧損為2.24億元。
為了避免繼續因“價格戰”燒錢不止,梁建章邀莊辰超關于攜程合并去哪兒進行談判,但在去哪兒獲得銀湖資本5億美元融資后,談判中止,梁建章被逼無奈,轉而求助擁有去哪兒61.05%控股權的百度。在百度的撮合下,2015年10月26日,攜程與百度進行股權置換,擁有去哪兒45%的股份,正式將去哪兒納入攜程系版圖,成為中國OTA行業無可爭議的王者。
如今,攜程參股或控股的企業已超過20家。在產業鏈延伸方面,投資快捷酒店管家、如家快捷酒店、漢庭快捷酒店等;在橫向產業布局方面,投資同程旅行網、途牛網,控股華遠國旅、戰略控股藝龍網;在相關多元化布局方面,投資眾安保險、一嗨租車、易到租車、天海郵輪等。
攜程已悄然做到3000億的規模,但梁建章的野心并未止步,他曾在公司內部年會上稱,到2020年將攜程的交易額做到10000億元,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電子商務公司之一。
結語
在商業模式創新不斷更迭的互聯網時代,從不缺乏異軍突起的挑戰者。攜程在擊敗藝龍與去哪兒等競爭對手之后,中國的在線旅游市場并沒有天下太平,而是又涌現一批新的競爭者。
攜程的戰爭史還遠未結束,面對飛豬旅行(原“阿里旅行”)、美團酒旅、途家民宿等新的競爭對手來勢洶洶,攜程將勢必發起新一輪的戰爭。
未來這場戰役如何打響,如何結束,我們拭目以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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